都市情感之我们马不停蹄地错过
1
2018年6月15日，星期五，天气晴。
这天下午，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夏千歌亲眼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梁达在和楼下公司那个小助理卿卿我我，共品一块提拉米苏。
“梁达，挺悠闲啊。”夏千歌低头皱眉了一会，扯着嘴角走了过去。
“千……千歌……”梁达见到她手中的咖啡杯都打翻了，“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不是……去总公司了吗？”
“嗯……”夏千歌伸出手指戳了一块提拉米苏放到嘴里，喉咙处瞬间堵满了甜腻，“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
“哦哦，那，我们……”梁达结结巴巴，不知所措。
“这个提拉米苏挺甜的呢！”夏千歌搓了搓食指自言自语道。
“千歌，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夏千歌咬了咬下嘴唇，“解释你为什么脚踏两只船？”
“夏千歌！你神气什么！”没等梁达说什么，旁边的小助理就叫嚣起来，“别以为你长了一副好皮囊就在这装什么高冷女神？谁不知道你男客户最多！这还不能代表什么吗？”
“我在和我男朋友说话，你插什么嘴！嗯？！”夏千歌从半身裙里抽出双手狠狠拍在桌子上，“还是你觉得当别人小三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要不要我跟你主管提一提你调去宣传部的事情？”
“你……你胡说什么！你这个工作狂，可别把你对客户那套来吓唬我！告诉你！别……别太过分！”小助理明显被夏千歌突如其来的威胁吓了一跳。
“我很冷静。我不是吓唬你，我夏千歌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收之！”
“你！你等一下！你可别胡来！”小助理见她转身忙叫道，“有话好好说！我这次工作调动可是很不容易的！”
“千歌，你别冲动……”梁达见状也忙附和道，“有话好好说嘛！”
“能动手收拾的时候，我通常不爱叨叨。”夏千歌头也不回地转身，不留一丝犹豫。
“夏千歌，你有病啊！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冷静啊，我得到这个工作容易吗我！梁达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性冷淡的疯女人！没得救了！”小助理见夏千歌走了忙急得叫起来，“梁达，都怪你！这下好了，谁不知道夏千歌和我们总监最熟了！这下我工作肯定完了……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啦！”
“我……”没等梁达说话，迎面便被面前的人影扔过来一个东西，下一秒，他的鼻腔便充满了提拉米苏那油腻腻的味道。
“夏千歌，你疯了！”梁达双手胡乱扒拉着脸上的提拉米苏尖叫着，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助理小姐，看看清楚。现在这才叫过分。”去而复返的夏千歌指了指张牙舞爪的梁达，猛地盯了一眼旁边的小助理。
刚才还叫嚷的小助理见了这目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吭声了……
“梁达，我们两清。”夏千歌开口，再次转身离去……
2
XX大厦23楼的梁达被女友夏千歌捉奸在咖啡厅，其女友当场怒撕小三，并给梁达来了个面部美容。
这个消息，很快便在各个办公室楼层传开。这里，工作格子间人挤人，八卦的速度自然也是雷厉风行，席卷迅速。
倒不是每个人的事情都能被这些人八卦的。小人物的小打小闹自然在他们眼里掀不起太大波浪。只是今天这个八卦的主角，实在让人如雷贯耳，大跌眼镜。
这个人，便是23楼的夏千歌。女，29岁，在这座金字塔里的职位是企划部经理，XX公司企划部一把手。在她手里，不知道多少个知名品牌的文化深入人心，经她手的项目信息全面，掌控细致，为其所在的公司打造了无数次巨头形象，这简直就是妥妥的一枚励志女强人。
更让人瞩目的是，这个女强人不光事业成功，人也长得相当不错。28的年纪，不知道是保养厉害还是那张娃娃脸抗打，总之颜值完全看不出受到熬夜工作的影响，皮肤白皙，唇红齿白，说是女神是一点儿也不过的。
可就是这美貌事业皆在线的女神，感情却是屡屡受挫，异常不顺。据知情人爆料，她上一个男朋友也是背着她出轨了另一个女人……能连续遇到两个渣男，也是够倒霉的了。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儿自觉性？都什么点儿了，还不赶紧工作？难道今天又想加班？”听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八卦声音，耿莫从办公室走出来嚷嚷道。
“总监，谁都知道你和那个夏千歌最熟了，怎么？要不要给我们点内部消息啊！”众人见他露头，忙起哄道。
“我可告诉你们！夏千歌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议论的主儿啊！”耿莫捏着签字笔一本正经道，“你想想，连我们公司一个小助理要工作调动这事儿她都知道，那她的消息得灵到什么程度！依照她那脾气，要让她知道了你们在这嚼舌根，你们知道会怎么样吗？”
“你少在这儿吓唬人了！”一个女同事笑道，“他男朋友又不是我们抢的，管我们什么事，我们还不能说说了？还有没有点言论自由了？”
“言论自由肯定是有的啦！”耿莫双拳抱胸，“只是咱们都是一个圈子的，哪天万一跟她们公司有什么合作了，你们可千万祈祷别犯在她手里啊！”
“这……”众人听了后倒吸一口凉气，都自觉地噤了声。
那模样，惹得耿莫又好气又好笑。那个丫头有那么可怕吗？她们害怕成这样？要是我告诉她们那个夏千歌看见个毛毛虫都能吓哭估计没人会信吧？
想到这，耿莫摸了摸下巴，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起来。今天乃至明天一天的工作他都得做个详细的拖延安排，因为他知道，夏千歌那丫头在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他的大脑刚开始运转，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耸了耸肩打开，果然看到了夏千歌的消息——晚上10点半，老地方。
3
尽管已经来这个酒吧无数次了，可夏千歌还是不习惯。平常的时候，她都是带着工作来的。那时候，她的眼里就只有合同，哪里有这些酒柜上的瓶瓶罐罐啊？
夏千歌是挺能喝的。这在职场里，似乎早已经是一种基本功了。这种能力放在工作上是能给自己的企划如虎添翼的，可放到了平时，却是有苦难言。
这不，她已经连着灌了不知道多少杯，身体倒是摇摇晃晃，可脑子却越来越清楚了。
其实那些知情人爆料得不太完全，不光是她上个男友背着他出轨了，还有她的上上男友也是如此。加起来，已经是第3次了呢！
第1次是大学时候谈的一个男友，两人在一起半年后他就跟别的学妹进了宾馆。分手的原因，则是夏千歌没有如那个学妹一样陪他去宾馆。这次的感情受挫，夏千歌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她家教很严，并没有与这个人发生什么实质性关系。这次之后，她的个人问题空白了4年。这次的空白，让她埋头苦读，成绩优异。
第2次，是她工作的第二年，男方是她的一个上司。这个男人，是夏千歌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实实在在伤她最深的男人。她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他，他们甚至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可他竟然在出差的时候出轨了另一个女人。这个男人对她的背叛，来自于身体与精神，曾让她一蹶不振。这次之后，她开始疯狂工作，个人问题则空白了3年。这次空白，让她努力拼搏，工作一鸣惊人。
而这一次，也就是第3次。她的男友梁达再次与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公然打了她的脸。
夏千歌忘了不知道曾在哪里听过一句话，若是你经常遇到渣男，那通常有两个原因。第一，你运气太差，总是碰到渣的。第二，你自身某些问题，招惹渣男，需要找到并改掉它。
关于第二个原因，夏千歌今天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想明白。她自身某些问题……到底是什么呢？太过清冷，太过工作狂？可这些特质，那些男人都是知道的啊，若是看不上，为何来招惹自己呢？
夏千歌揉了揉头发，耳朵边又响起了那些同事的八卦……
“哎，你们知道吗？夏千歌跟梁达闹起来了！听说，她抓到他的奸情了哦……”
“那男人真是渣啊！放着这么挣钱的媳妇不要，偏去找那小助理！”
“唉，听说这可不是夏千歌第一次捉奸了耶，我听老同事说以前他的那个男朋友也是背着她出轨……”
“真的啊！那真是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要是我我也很难选她吧，一天到晚那么工作狂……”
“工作狂有什么不好？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不知道多快活！要是我有了这些，要男人干嘛？”
“就是！真不知道夏千歌怎么想的，自己一个人潇洒不挺好的吗……干嘛到晚找男人啊，不是给自己找气受吗！”
“呵呵……”想到这，夏千歌再次拿起酒杯，猛喝起来……
一个人有多自由，她就有多孤独。这一点，她深有体会。她们口中的单身生活看起来很潇洒，实则很苦涩。她们不会明白，一个人端着餐盘，百无聊赖地数米粒的单调。不会明白，一个人靠在沙发，望着黑漆漆房间的发呆。不会明白，一个人泡在浴缸，浑身湿透的听着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循环。她们更不会明白，一个人挑灯夜战，在整个大厦都安静时候的埋头苦干。
这样的日子，有很多心酸，很多孤独，都是无法诉说的。就像一个人站在大山里呐喊，回答你的只是你自己的回声……
真的，有点难捱……
4
耿莫来到XX酒吧的时候，夏千歌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她一身的黑色职业装褶皱着，双手盘在面前的大理石桌子上，脸颊微红，身体紧绷，俨然是一副戒备状态。
“夏千歌！你这是喝了多少啊？”耿莫上前摇了摇她的肩膀，没好气地问道。
“嗯？”面前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猛地仰起了头，“耿莫啊，你不是跟你妈去新加坡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耿莫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喝糊涂了吧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哦，对，你都回来了……耿莫，我头有点晕，送我回去吧！”似乎从混沌中找回了点意识，面前的女人扬了扬手回他。
皱了皱眉头，耿莫把手搭在女人的脖颈处，扶着她摇摇晃晃离开了吧台。临近门口，耿莫顿了顿，把她趁势放在背上，背起了她……
夜里的风有点凉，刮在耿莫的身上，冷飕飕的。耿莫低下头，看到夏千歌的高跟鞋在空中荡来荡去。
在耿莫的记忆中，夏千歌是不喜欢穿高跟鞋的。在院子里那些小女生模仿大人穿高跟鞋的时候，夏千歌总是嗤之以鼻。她说，那些感觉太难看，太过女人气。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他与夏千歌，算是……青梅竹马吧。那时候，他们是一个胡同的。他们同穿过一双鞋，同咬过一串糖葫芦，同吃过一碗炸酱面。听夏千歌她妈说，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甚至还一起洗过澡……
呵呵……这话现在说起来，有点像……耍流氓。可是，也是确有其事的。他们一起上了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甚至都说好了一起去同一所大学。
“耿莫，咱胡同里就剩下你和我还在一起了，你会和我一起上大学的吧？啊？”那时候的夏千歌可怜巴巴地询问他。
彼时，二人已经高三，从小的玩伴兜兜转转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嗯。那是自然的。”耿莫的目光从作业堆里抽回来，一本正经地对着她的眼睛笑道。
“那就好。“夏千歌听到满意的答案，笑眯眯点头。她是那种月亮眼睛，一笑，眼睛瞬间会弯起来，像两个弯弯的月牙儿。
这双眼睛，盛满了星辰和纯粹，曾贯穿了耿莫许多时光。在新加坡的七年里，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这双眼睛……
嗯，是他耿莫失约了。在高考还未来临的时候，他们举家离开了居住多年的四合院，去了新加坡。
没有什么电视剧般的爱恨情仇，也没有什么让人可怕狗血的事件。离开的原因，仅仅是耿莫的父亲在那里工作，母亲权衡再三，选择带着孩子随父亲居住。
“小莫，我知道让你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很难。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和你爸爸老是这么异地，总不是个办法儿。眼下有机会，我们不能错过啊！”母亲这么对耿莫说。
那个时候十八九岁的男生女生，远没有现在电视剧里那般的叛逆早熟。即使可能心底喜欢，也是羞于说出口的。这些难以言表的羞愧，自然抵不上父母的谆谆教导。
于是，他走了，没有陪她一起去上大学。
他走的那天，夏千歌一如既往地穿着她那套宽大的红色校服，怀抱着两本几何书，站在胡同口的那棵枣树下。
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害羞，不知道怎么离别的他只朝她挥了挥手，便没有再说其他。
而夏千歌，也只是淡淡地朝他笑了笑，踏着她那双白色帆布鞋扭头离开了……
这一别，竟是七年。走的时候，二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可归来的时候，二人都二十六七岁了，虽还能谈天说地，却再也回不到年少的默契时光。
“夏千歌，对于当年的失约，我很抱歉，对不起。”看着空中那双摇摇荡荡的高跟鞋，耿莫定定地念了一句。
5
“夏千歌，对于当年的失约，我很抱歉，对不起。”
这句话，夏千歌是听到了的。只是，她未做回应……倒不是说她不原谅，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说过，她酒量很好，是不太容易醉的。可她发誓，耿莫出现在酒吧的时候她的那句询问是真的，她真的以为……他还在新加坡。
毕竟对于他的离开，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了。
这样的相遇的场景，她已经幻想了无数次。有时候是胡同口，有时候是在操场上，有时候在地铁里，有时候又是在梦里。太多太多的幻想了，多得她都记不清了……
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却都跟一个叫耿莫的男孩子有关。胡同口，她和他吃过同一串糖葫芦。操场上，他们坐在草地上一起听周杰伦的歌曲。地铁里，他曾为她护出一片天地。而梦里，尽是这些回忆……
女孩子应该比男孩子早熟一些吧。在耿莫在操场上大大咧咧挥汗如雨的时候，夏千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对耿莫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十几岁的女孩，对这些自然是羞于说出口的。因此，她便继续与他称兄道弟，企图他能哪天发现自己的“图谋不轨”。可惜他，到最后也没能发现……
要不然，他不会走得那么决绝，连个交代也没有。说实话，她真的不怪他去了新加坡，她只怪为何那天他离开的时候不曾与她说一句话。
“夏千歌，对不起啊，我爸妈的事情，我也很难决定啊！”
“夏千歌，我还会回来的啊！”
“夏千歌，别交男朋友哦！等我回来啊！”
诸如此类的，都好。
可有时候，夏千歌又觉得什么都不说又是对的。毕竟，他们什么也不是，顶多了，就是一异性哥们儿。更或者，耿莫或许都没把她当女的。
这种认知让她很沮丧。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平时要那么女汉子，为什么平时不多给他一些暗示！那样，或许……他会因为她留下来呢？
当然，这只是夏千歌一个人的懊恼。刚开始，耿莫走的时候她是生气的，生气他为什么不与自己有些交代。接着，她开始后悔，后自己该说的没有说出来。而后，她又开始懊恼，懊恼自己现在想这想那又有什么意义……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毕竟耿莫走得时间那么长，那么彻底。彻底得让夏千歌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而那些曾经的联系方式，都悄无声息，再无音信了。那么，她还翻来覆去地折磨自己干嘛呢？
于是，夏千歌决定习惯没有耿莫的日子。这种日子，说难很难，说简单很简单。毕竟人你已经找不到影儿了，再难做到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要对爹妈要死要活，求他们让她去找耿莫？
那不现实，夏千歌不会这么傻的。
那么，夏千歌就真的习惯了没有耿莫的日子。她开始接触新的朋友，也开始结识新的男孩子。她觉得这样很好，身边聒噪起来，她就不那么怀念耿莫了。
就这么，夏千歌逼着自己在大学找了个男朋友，用来忘却耿莫。只是没想到这个男朋友不但没有让她忘却耿莫，还让她再次对感情望而却步了。
再后来的那个上司男友，是夏千歌对耿莫彻底失去期望的时候找的。耿莫仍旧杳无音信，父母又催得紧，她想，若不是耿莫，谁都可以。她会与合适的男人结婚，老老实实步入婚姻，相夫教子。
可如第一个感情一样，她再次遭到了背叛。且这一次，她还失去了她最美好的东西。而更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耿莫会在那个时候回来。他的归来，正好见证了她的狼狈……
彼时的耿莫，已经离开夏千歌整整七年。
而耿莫的出现，与她失去处子之身仅仅只差了一个月。这个年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也许耿莫也早就有了别的女人。
可这些，往往是女孩与男孩的差别。在夏千歌这里，这件事情代表了他对耿莫的执拗和守候。她想，若哪天耿莫回来了，他们还是有希望的呢！她夏千歌最美好的东西，她坚守住了呢！
可命运就是这么过分。它在夏千歌耗尽力气不再守候的时候，才把耿莫送到她的身边。而这个时的她，却再也不是那个穿着校服单纯如雪的她了……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就好像她夏千歌其实并没有为她的那份爱恋守候过，期待过，坚守过一样……
这就是命吧，夏千歌想。
她夏千歌发誓，虽然她不爱那个上司男友，可她是真的想好好和那个男人白头偕老的。可他，却成了自己一个新的劫难……
而彼时归来的耿莫，身边也跟随着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子……她会无理取闹，会任性撒娇，甚至会为了耿莫要死要活。这个女生对爱情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可她夏千歌，却早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
于是，她便敛去了所有感情，全身心投入了工作……
6
于十八九岁的耿莫来说，他对夏千歌的爱恋来得颇为莫名其妙。
明明他来到新加坡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毕竟，一家人团圆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的父亲在这边打拼很多年已然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他的吃住条件很好，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他就读的学校离家不远，可以让他随时回家。他那个学校也有很多同胞在，他又不是个内向的人，也很快交到了新朋友。
他的生活过得虽平平淡淡却井井有条，似乎没有任何不妥。虽然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可他把这归咎于环境的变化，这没有办法改变，他也就强迫自己不要太过在意。
直到他来到新加坡的第二年，他才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天，是耿莫到新加坡的第一个生日。父亲请了几个他的同学来家里做客，为他庆祝生日。
气氛很好，父母陪伴，朋友皆在，生日祝福歌也欢快响起，似乎一切都没有任何不妥。可当客厅的灯熄灭的时候，耿莫突然就心酸了起来。
夏千歌，他想夏千歌了。
在过去的很多年，那个叫夏千歌的女孩在他过生日的时候都会送给他一个礼物。有时候是一个鸡蛋，有时候是一个弹弓，有时候是两个人一起收集的糖纸。后来长大了，她便会送自己一条手织的围巾，一件涂鸦的歪歪扭扭的他的自画像，一张他想买却淘不到的周杰伦的海报……
那个叫夏千歌的女孩子，今天不在自己身边。
“耿莫，喏，这是隔壁班的女孩送给你的围巾哦！她亲手织的哦！”父母离开后，一个同学挤眉弄眼地递过来一个礼物盒，“那女孩子，喜欢你呢！要不然，怎么会送你这个呢！”
“你说，夏千歌是不是也喜欢我？“耿莫低头，喃喃自语。
“夏千歌？夏千歌是谁啊？”朋友一脸疑惑。
“夏千歌，她是，她是……”这个答案，耿莫想了许久。
在以前，耿莫会说夏千歌是自己的妹妹，胡同里的假小子。可他今天忽然明白了，也许，夏千歌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哥哥过！
这么一刻，耿莫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说实话，在今天之前，夏千歌对他的存在真的只是一个……兄弟姐妹般的存在。你能明白吗？一个人从小到大跟你吃喝拉撒睡的，你能把她往那个方向想吗？
“当然能往那个方向想了啊！”旁边的朋友听到叙述后嘟囔道，“你不已经往那方面想了吗？恐怕不是你没发现人家喜欢你，是你没发现自己喜欢人家吧？要不然，你干嘛这么患得患失的啊？”
“我？我什么时候患得患失了？你胡说什么？”耿莫结结巴巴。
“你不喜欢她干嘛不愿意跟班里的女生多接触啊？就连过生日，一个女生也不请！说到患得患失，不患得患失你干嘛现在这副鬼样子？眼圈红红的，恨不得要大哭一场似的？”
夏千歌！夏千歌！夏千歌喜欢我！我喜欢夏千歌！
这些念头突然窜进了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电脑桌旁，登录了他许久不曾登录的QQ。因着自己逼着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他很久都没有碰过这个了……
而就在那一天，夏千歌发了一条说说——未来，也许在等着我。配图，是夏千歌与他的大学男友的照片……
“夏千歌，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啊！你放心，以后你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啊！”彼时，夏千歌的大学男友摇晃着手机对她笑道，“这就是证据！”
夏千歌夺过手机想删除，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收回了手……她想，这样很好，她早晚都得学会忘记他啊！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许久没有上线的耿莫，正好看到了这个讯息……
那天的耿莫在电脑桌前坐了许久，他按着鼠标的手也渐渐停顿下来。他与她相隔千里，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7
夏千歌刚到公司楼下，就遇到了怒气冲冲而来的梁达。
“夏千歌，你过分了啊！你凭什么让公司开除我啊！”梁达跑过来，脸上尽是怒气。
“我没有。”夏千歌回答，脚步都没有停。
“谁信啊！”梁达不依不饶，“夏千歌，你真是够了啊！那天摔我脸的时候不是说了两清了吗！现在使什么阴招啊？啊？我爬到现在容易吗！你说让我走就走啊？”
“我说了，和我无关。”夏千歌停下来，一字一顿道。
“跟你没关？好！那你说，为什么我干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辞退了？这难道和你没一丁点儿关系？”梁达说着冲过来，拉住夏千歌的手便不放了。
“跟我是有关系。梁达，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安稳分配到那么优质的职位？现在你和我闹掰了，估计对上面也没有牵制我的作用了，所以被开了。这，嗯就是和我的关系。”
“夏千歌！你是说我梁达是靠你才在公司立足的？你胡说！你以为你是谁！还不是你靠着这皮囊博得了那么多的客户？”梁达脸逐渐扭曲，说的话也难听起来，“告诉大家吧，是不是陪那些客户陪多了所以在我的床上就没兴趣了？啊？你是不是……”
“你给我闭嘴！”
梁达话还没说完，身体便被人扯着受了一拳，这一拳，让他眼睛都开始冒起了金星。
“是你啊？耿大总监？”梁达扭头看着脸色铁青的耿莫狠狠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怎么？你也是她的恩客？”
“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能搞死你！”耿莫猛地揪住梁达的衣领低声咬牙道，眼里的嗜血看得人惊心。
“你……你疯了！”梁达被耿莫眼的目光吓得愣住，“为了一个女人难道你还敢杀人？你……你放开我！”
“梁达，别逼我，赶紧滚！”耿莫猛地放开梁达，仍旧铁青的脸难掩愤怒。
“你——”梁达正要再次骂骂咧咧开口，却见旁边的夏千歌一脸疲惫地走了过来。
“梁达，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无论如何，是你选择背叛了这段感情。还有，你的工作和我没关系。你应该了解我，我夏千歌做过的事从来不会没胆承认。”
“是。是我跟那个小助理勾搭上了。”梁达嗤之以鼻道，“可是夏千歌，你扪心自问，你对我是否有那么一点儿爱情？不管如何，我工作也完了。你说的对，我们，两不相欠了。”梁达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千歌，你没事……”
“耿莫，我们谈一谈吧？我在小时候的胡同口等你。”没等耿莫开口，夏千歌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耿莫看着夏千歌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她刚才离开的表情淡漠得可怕，好像他们彼此已然是陌生人……
8
时间飞逝，日月如梭。世事无常，白云苍狗。
多年前的胡同早已经被规划拆迁，高楼大厦平起，小时候的家园也已经沧海桑田，永远封存在记忆中了。
“这是种那棵枣树的地方吧？”耿莫看着面前的路牌问道。
“嗯。可能吧。”夏千歌回道，“前两年拆迁的时候你不是还念叨这树被砍了吗？那时候，郑小秋还在这里给你公然表白呢！”
“郑小秋就是一小屁孩儿，她死乞白赖地从新加坡追过来纯粹就是跟她爸赌气，你没见她到最后还是走了吗？”
“是赌气还是真喜欢，我看得出来。”夏千歌笑了笑，“她曾锲而不舍地跟在你后面很久呢……”
“夏千歌……能不提她吗？”耿莫有点无奈，说到底，是他辜负了那个女孩的情意。可若不是那个女孩搅和，夏千歌也就不会误会他。那么，也就没有梁达了，他说不定早就和夏千歌在一起了……
“怎么？你后悔了？觉得不应该赶她走？”
“不是。”耿莫答道，“不想提她，是因为我对她有愧疚，她毕竟千山万水地跟了我来。可惜的是我没办法接受她，因为我不喜欢她……”
“是吗？那你喜欢谁？”没等耿莫说完，夏千歌笑着望向他，“是不是喜欢我夏千歌？”
“啊？”似乎是被夏千歌的直白吓了一跳，耿莫的脑袋里瞬间空白了，但很快，他便“嗯”了一声。
“耿莫，你喜欢我这件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没什么不早说？”夏千歌接着问道，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
见耿莫欲言又止，夏千歌继续开口，“要不然我先说？耿莫，我喜欢你是从初二那年开始的。那天学校篮球场你打完球后接了邻班女生的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才知道我是喜欢上了你。至于为什么不早说，是因为我们那时候还小，不好意思。本来我想考上大学就给你说的，没想到后来就没机会啦。你呢？”
“夏千歌……”
“说说吧！”夏千歌把身子靠在了后面路牌的柱子上，“我想知道。”
“是……是去新加坡过的第一个生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上了你。”
“那个时候啊……没想到你这么迟钝。”夏千歌轻笑，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千歌……”看到这样的夏千歌耿莫有点慌了，“之所以不早告诉你，是因为我那天……看到了你发的一个说说，里面说，你已经有了男朋友。”
“他啊。”夏千歌挠了挠头发，“嗯，是，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命运真是好笑，我那两年就发了那一个说说还被你看见了，呵呵……”
“夏千歌，其实在大学结束的那年我回来找过你的。但因为那年我爸的身体出了问题，我还要赶回新加坡，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所以，便没有和你想见……”
“不想耽误我？”夏千歌笑道，“那么，怎么后来回来了呢？还是在我被一个男人出轨那么狼狈的时候？”
“因为……我想见你。”耿莫低头，“我看到你和那个男人分手，心里又愤怒又窃喜。愤怒的是他伤害了你，窃喜的是我以为我有了机会。”
“嗯。”夏千歌点头，“那两年我拼命用工作麻痹自己，就是不想让你们看到我的难堪。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个郑小秋了呢，我更得克制……她的爱来得干净纯粹且轰轰烈烈，你的父母朋友都喜欢这个女孩，我感觉很自卑。那种感觉很糟糕，为了躲避这种自卑，我便听从了我妈的意见后来和梁达在一起了。耿莫，这么看来，我挺花心的呢！”
“千歌，你不必这么说自己。”耿莫开口，“我没有给你任何承诺，你也根本无需在没有希望的情况下等下去。”
“是啊！耿莫，你看……”夏千歌吸了吸鼻子，“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承诺和联系，所以我们一直在马不停蹄地错过呢！”
“千歌，其实现在我们……”
“耿莫，我要走了。”耿莫刚开口夏千歌便打断了他的话，“去美国，刚接到通知，我决定去。“
“美……美国？”
“嗯。耿莫，我累了。”夏千歌点了点自己心脏，“真的，心很累很累，仿佛已经经历了一辈子。”
“千歌，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自己在对那段青春年少耿耿于怀，无关他人。只是耿莫，那样的期盼耗尽了我的心力，所以就腾不出力气来进入现实了。我想，就这么念念不忘着，远远比我们进入柴米油盐后的鸡飞狗跳要好得多。”
“夏千歌，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就一定会不如想像中美好呢？”
“你说呢？”夏千歌耸肩，“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耿莫望着面前突然完全放松下来的夏千歌心里顿了顿，这样的夏千歌，他已经许久未见。
“那么，我尊重你。祝你一路顺风。”半晌，耿莫终究开口说出了祝福。
“嗯！”夏千歌突然抱住耿莫，“谢谢，再见了，耿莫。”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耿莫看着挺直脊背而去的夏千歌拳头捏地生疼，最后，也只能化为一脸的风轻云淡。
一步错过，步步错过。从那年他踏上去新加坡的飞机，他和夏千歌的命运齿轮就开始偏离。他和她的那段爱恋，终究还是在这场马不停蹄的错过里散场了……